蓮池袾宏大師的凈土思想
(王堃)
????佛教自東漢末年傳入中國以后,至隋唐而進入興盛期,產(chǎn)生了中國化的八大宗派,一時宗派并立,繁花紛呈,氣象萬千。然而在歷史浪潮的沖刷洗禮下,三論宗、法相宗、華嚴宗等大都呈衰微態(tài)勢。至明清以后,影響最大的宗派主要是禪宗和凈土宗,尤其是凈土宗,成為各宗的共同指歸。在廣大民眾和非知識界,流傳深廣,影響最大,即使是王公貴族、文人雅士,也不乏皈依這一宗的善信大德。較之以往,明代的凈土信仰有兩大特點:一是兼修凈土法門的名僧幾乎都有關(guān)于凈土信仰方面的著述。例如:梵畸有《凈土資糧全集》、德寶有《蓮邦詩選》、傳燈有《生無生論》、智旭有《佛說阿彌陀經(jīng)要解》、《凈土十要》、《大病中啟建凈社發(fā)愿文》等,袾宏有《往生集》、《凈土疑辨》、《答凈土四十八局》、《西方愿文略釋》、《戒殺放生文》等。這在凈土宗史上是空前的。二是明代凈土信仰更重實行而不那么玄想,更道德化而不那么理論化,反映了佛教的進一步社會會和世俗化。蓮池袾宏大師是宋朝佛教向近代佛教過渡的重要人物,其凈土思想對明清以至近現(xiàn)代佛教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一、 凈土宗上下千古最圓純的一人
????袾宏(公元1535——1615年)字佛慧,別號蓮池,亦稱云棲大師,俗姓沈,杭州仁和(今屬浙江杭州)人。32歲出家為僧,依性天和尚披剃,在昭慶寺受具足戒。后遍參善知識,備嘗艱辛。明穆宗隆慶五年(公元1571年)歸杭州五云山結(jié)庵而居,題名“云棲”。北宋乾德中,吳越國錢王曾為僧人志蓬在此地建云棲寺,后毀,袾宏復(fù)興之,初僅茅庵數(shù)間,后漸成蘭若,“法道大振,海內(nèi)衲子歸心”,終為名剎。明萬歷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七月,袾宏示寂,春秋81。清雍正中賜號凈妙真修禪師。
????袾宏坐道場40余年,“其及門、授戒、得度者,不下數(shù)千計,而在家無與焉??N紳士君子及門者,亦以千計,而私淑者無與焉?!弊畛雒挠嗅審V應(yīng)、廣心、大真、仲廣、廣涌等,以及朝野名士宗應(yīng)昌、陸光祖、張元、馮夢禎、陶望齡等。弘法之外,袾宏一生勤于筆耕、著述豐富。共30余種,由其弟子僧人大賢、居士李守一等人匯集成為《云棲法匯》,共3函,34冊。據(jù)《云棲法匯目錄》,分列如下:
????《釋經(jīng)》類共3種:《戒疏發(fā)隱》5卷(附《戒疏事義》、《戒疏問辨》),《彌陀疏鈔》4卷(附《疏鈔事義》、《疏鈔間辨》、《四十八問答》、《凈土疑辨》),《遺教節(jié)要》。
????《輯古》類共16種:《諸經(jīng)日誦》、《具戒便蒙》、《沙彌要略》、《尼戒錄要》、《禪關(guān)策進》、《僧訓(xùn)日記》、《淄門崇行錄》、《華嚴感應(yīng)略記》、《往生集》(附《勸修凈土三章》)《皇明名僧輯略》、《武林西湖高僧事略》、《自知錄》、《水陸儀文》、《施食儀軌》、《誦戒式》、《放生儀》。
????《手著》類共11種:《楞嚴模象記》、《西方愿文略釋》、《戒殺放生文》、《竹窗隨筆》、《竹窗二筆》、《竹窗三筆》、《正訛集》、《直道集》、《山房雜錄》、《遺稿》、《云棲共住規(guī)約集》。
????袾宏的上述著作,大都是談?wù)撏鷥敉痢⒔饷撝赖?。袾宏一生致力于融合禪凈二宗,而以凈土為歸趣。德清評價說:“初,師發(fā)足參方,從參究念佛得力,至是遂開凈土一門,普攝三根,極力主張?!敝切裨u價說:“云棲袾宏大師,極力主張凈土、贊戒、贊教、贊禪,痛斥口頭三昧”,乃“真救世菩薩”。近代名僧太虛大師說:“由賢教修凈土,須至云棲蓮池袾宏,始卓然為一代大師。……云棲法匯百余卷,皆教宗賢首,行專凈土,而融通禪律及各家教義之至文,不惟明季以來,凈土宗風(fēng)之暢盛得力于師,亦為凈土宗上下千古最圓純的一人?!逼湓u價可謂高矣!故袾宏被尊為蓮宗第八祖。
????二、 持名念佛之功最為往生凈土之要
????袾宏以凈土念佛法門為歸,以“持名”為中心,認為“持名念佛之功最為往生凈土之要”。袾宏參訪時,辨融大師要求他“一心念佛”,他一生便如此切實用功。化前遺囑,亦只此一句:“老實念佛”。袾宏認為,“大藏經(jīng),所詮者不過戒、定、慧而已”,而一心念佛,即是戒、定、慧。因為“戒乃防非為義,若能一心念佛,諸惡不敢入,即戒也。定乃除散為義,若一心念佛,心不異緣,即定也?;勰嗣髡諡榱x,若觀佛聲音,字字分明,亦觀能念所念,皆不可得,即慧也。”(《示閱藏要語》)又說:“念佛一路,即是入理妙門,圓契五宗,弘該諸教,精微莫測,廣大無窮?!保ā秲敉烈杀妗罚┮虼?,袾宏勸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少、貴賤賢愚,都要念佛,他說:若人富貴,受用現(xiàn)成,正好念佛;若人貧窮,家小累少,正好念佛;若人有子,宗祀得托,正好念佛;若人無子,孤身自由,正好念佛;若人子孝,它受供養(yǎng),正好念佛;若人無病,趁身康健,正好念佛;若人有病,切近無常,正好念佛;若人年老,光景無多,正好念佛;若人年少,精神清利,正好念佛;若人處閑,心無事擾,正好念佛;若人處忙,忙里偷閑,正好念佛;若人出家,逍遙物外,正好念佛;若人在家,知是火宅,正好念佛;若人聰明,通曉凈土,正好念佛;若人愚魯,別無所能,正好念佛;若人看經(jīng),經(jīng)是佛說,正好念佛;若人看經(jīng),經(jīng)是佛說,正好念佛;若人參禪,禪是佛心,正好念佛;若人悟道,悟須佛證,正好念佛。普勸諸人,火急念佛,九品往生,花開見佛。
????他還針對不同的人提出不同的要求:極閑要盡心盡力念佛,每日念幾千聲,乃至幾萬聲;半忙閑人要忙時治事,閑時念佛,每日念幾百聲,乃至幾千聲;極忙人要忙里偷閑念佛,每日晨早十念,乃至日間或念幾百聲。
????對于凈土念佛的方法,袾宏把它分為四種:持名念、觀像念、觀想念、實想念。四種念佛方法中,以持名念佛(即專念南無阿彌陀佛)最為簡便,同時功德也最廣大。持名念佛又有三種:一是高聲念;二是默念;三是金剛念,即綿綿密密,聲在唇齒之間。
????袾宏大師指出,無論采用什么方法念佛,共同的要求是專心一志。他說:“念從心,心思憶而不忘,故名曰念。”(《念佛》)真正的念佛是念從心起,心里不斷思佛憶佛,永不遺忘,這才叫念。如果“口誦佛名,心游千里”,這是“讀佛”而非“念佛”(《念佛》)。佛教一般都教導(dǎo)人們不要“執(zhí)著”,但袾宏大師認為不能一概而論,障道之著不可有,進道之著不可無,念佛就必須達到執(zhí)著的程度,這是進道之著。他說:“念佛人,至于開目閉目而觀在前,攝心散心而念恒一,不舉自舉,不疑自疑,皆著也。”(《執(zhí)著》)念佛的人要做到至心作觀,無論開目閉目都見到相好莊嚴;無論攝心散心,念佛從不間斷,不舉念而自念,不懷疑而自疑,這就達到執(zhí)著的程度了。這樣,就能“不覺不知,忽入三昧”。他批評有些人念佛不專一:“彼今之念佛者,名為專修。”實則不然,他們?yōu)榱似砬笤鰤勖?,便誦藥師經(jīng);為了解罪愆,就拜梁皇懺;為了救濟危難,則持消災(zāi)咒,為了求智慧,便念觀音文,而把“向所念佛,束之高閣?!边@實際上是對念佛“二三其心,莫肯信服”(《佛經(jīng)不可不讀》)。這樣的人要往生凈土就難了。
????袾宏認為,念佛與讀經(jīng)是相輔相成的,他批評有些修凈土法門的人,只貴把一句佛號直念下去,而對佛教經(jīng)典不屑一顧。他指出:“佛經(jīng)不可不讀。”予一生崇尚念佛,然勤勤懇懇勸人看教。何以故,念佛之說,何以來乎?非金口所宣,明載簡冊,今日眾生,何由而知十萬憶剎之外有阿彌陀也。”(《經(jīng)教》)所以,一切有能力讀經(jīng)的凈土信徒都要同時研讀經(jīng)教,只有這樣,才能把修凈土放在更自覺的基礎(chǔ)上。
????對于念佛的目的,袾宏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在袾宏以前,多數(shù)人將念佛的目的理解為解決人死后的歸宿問題。袾宏糾正了這一見解的片面性。他說:“念佛法門,人知為亡歿之歸宿,而不知生存之利益……據(jù)實而論,求生凈土本為成佛度生,既非圖身后之樂,復(fù)何計身前之利與否哉!”念佛不僅對來世有大利益,對現(xiàn)世也有大利益。從更深層上說,念佛是為了“成佛度生”,既不是圖來世之樂,也不是為了身前的利益。
????三、 強調(diào)對眾生慈悲,提倡社會道德
????佛教發(fā)展至明代,由于禪法墮落和忽視寺院紀律,出現(xiàn)了貶低道德規(guī)范的傾向,社會上的許多佛教信徒也把道德修養(yǎng)視為因襲常俗,口念阿彌陀佛,而造業(yè)本性不移。袾宏對此深感憂慮和痛心。作為一個佛教理論家和重實踐的弘道者,袾宏從理論和實踐的結(jié)合上,致力于重振佛門戒律和社會道德,并且更注重于實踐的引導(dǎo)。他把戒殺放生作為凈土信仰的必然要求,作為重要的道德培養(yǎng)方法,竭力予以倡導(dǎo)。
????凈土信仰強調(diào)慈悲心,講戒殺放生。戒殺和放生戒分別是“十重”戒的第一款和“四十八輕”戒的第二十款,這兩組戒條共同形成整套佛家戒律,稱為菩薩戒,載于《梵網(wǎng)經(jīng)心地品》下半部。這部經(jīng)在中國具有極高的威望,有很多種注釋,其中以天臺大師智凱的《梵網(wǎng)經(jīng)義疏》最為著名。由于智凱的倡導(dǎo),戒殺和放生成為浙江佛教的特點之一。袾宏竭力倡導(dǎo),因之再作疏釋,題名為《梵網(wǎng)經(jīng)心地品菩薩戒義疏發(fā)隱》)(簡稱《戒義疏發(fā)隱》)。
????袾宏同時還撰寫了《戒殺放生文》、《殺罪》、《醫(yī)戒殺生》、《殺生人世大惡》等文,用許多栩栩如生的故事、事例和通俗的語言,論述了為什么要戒殺和放生,多次印行,傳播極廣,影響很大,聲名遠播?;侍筇厍彩骨笕》ń蹋ā洞仁セ侍笄矁?nèi)侍問法要敬以偈對》)。德清指出:袾宏“極意戒殺生,崇放生,著文久行于世,海內(nèi)多奉尊之?!痹凇栋l(fā)隱》中,袾宏常用設(shè)問形式,進一步發(fā)揮戒殺和放生的戒律。例如,儒者問:“墨子兼受,號為異端,云何眾生皆我父母?”袾宏答:“儒道止談今世,佛法乃論前身,受身既歷多生,托胎必偏諸趣。六道眾生皆我父母,豈不然乎?惟拘近跡,不審遠緣等之異端,奚足為怪。”(《戒義疏發(fā)隱》)
????在《放生文》中,他論述了為什么必須放生,并提出具體要求:首先,人們只要有機會,就應(yīng)當(dāng)不吝惜金錢購買動物,從捕者、屠夫手中解救動物,錢財不能常在,而解救生靈所積之福永存;第二,放生行為是最重要的,而不在于所放動物之大小與數(shù)量;第三,放生時要盡可能舉行宗教儀式來誦經(jīng)和念佛,這不僅能救動物之軀體(色身),而且能救其靈魂(慧命)。袾宏曾講《圓覺經(jīng)》于杭州凈慈寺,聽者日數(shù)萬指,如屏四匝,因贖寺前萬工池為放生池。萬歷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由袾宏勸募,居士徒眾踴躍捐獻,又贖回市內(nèi)兩座廢寺,在兩寺各辟一放生池,名“上方池”和“長壽池”,又于山中設(shè)放生所,救贖飛禽走獸諸生物。
????在《戒殺文》中,袾宏列舉了許多實例故事,說明殺生是最大的惡,是要遭報應(yīng)的。他論述了七不宜殺生:生日不宜殺生,生子不宜殺生,祭先不宜殺生,婚禮不宜殺生,宴客不宜殺生,祈禳不宜殺生,營生不宜殺生。他還從實際出發(fā),要求在上述七種情況下不能完全戒殺的人,應(yīng)盡量少殺生,或不親自動手殺生,逐步培養(yǎng)慈悲心。他建議每年開春時在墻壁貼上12張紙條,寫上12個月份,以后整個月沒有殺生,就在紙條上寫上“不殺”二字。一月不殺為“下善”,一年不殺為“中善”,終身不殺為“上善”。
????袾宏匯通儒釋,主張所有人都必須孝,他深責(zé)“為僧不孝父母者”,引《孟蘭盆經(jīng)疏》說:“大孝釋迦尊,累劫報親恩,積因成正覺”,引《梵網(wǎng)經(jīng)》說:“戒雖萬行,以孝為宗”,引《觀經(jīng)》說:孝養(yǎng)父母,凈業(yè)正因“結(jié)論是:”為僧宜孝父母?!啊稙樯诵⒏改浮匪肿冻鍪篱g大孝》一文,教誨所有人都要報父母劬勞之恩。他說:“人子于父母,服勞奉養(yǎng)以安之,孝也;立身人道以顯之,大孝也;勸以念佛法門,俾得生凈土,大孝之大孝也。”“孝子欲報劬勞之恩,不可不知此!
????為了推動居士佛教朝著正確的方向發(fā)展,提高社會道德水準,袾宏70歲時撰寫了《自知錄》?!蹲灾洝吩趦?nèi)容上力圖把儒家的道德倫理要求與佛教戒律結(jié)合起來,使之成為社會道德生活的典范。該書在寫法上仿效道教著作《太微仙君功過格》。所謂“格“,就是框子、模子、規(guī)范,也就是寫字的格線。把現(xiàn)代語言來說,就是將各種道德行為量化為一定的分數(shù),將每日功過按分計算,月末年終結(jié)算平衡,以此推知,自己是獲福還是遭殃。《自知錄》把一切行為區(qū)分為兩類,即“善門”和“過門”?!吧崎T”又分為四類,即忠孝類、仁慈類、三寶功德類、雜善類;“過門”也分四類,即上述四類的反面?!吧崎T所得之分為正分(即加分),最高評分為一百分,最低為一分,如挽救一個判定死刑者之生命為一百善,即得一百分;“過門”所得之分為負分(即減分),最高分也是一百分,最低分也是一分。如故意錯判一個死刑為一百過,即負一百分,故意殺死一小動物為一過,即負一分。這樣就把居士的道德修持制度化,把持名念佛和修行結(jié)合起來,從而推動了社會道德水準的提高。與《功過格》相比,袾宏在《自知錄》中強調(diào)了三方面的主題,即忠與孝、社會道德和佛教修持。前兩個主題與儒家的價值標準相一致,特別是在社會道德方面除了有適用于一切人的善惡行為之外,還特別對幾類人提出了道德要求。他要求官吏們不要貪污受賄,欺壓百姓,不屈服于社會壓力,斷案公正,不能苛酷;告誡紳士們不要侵占他人財產(chǎn),不要迫人出賣田地;要求他們慷慨解囊,修橋補路,多做善事,不可強逼窮人還債,不要虐待仆役等。袾宏所在的云棲寺享譽海內(nèi),被公認為崇信凈土、嚴遵戒律的典范。由于袾宏對社會道德的提倡,在當(dāng)時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尤其是對居士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
????四、 主張禪凈融合
????袾宏一生推崇凈土念佛法門,但他對禪宗、華嚴宗、天臺宗等均有很深的研究,力圖調(diào)和各宗、融會貫通,尤其強調(diào)禪凈融合,他對當(dāng)時那種以念代參,以念為參和某些宗師那種學(xué)舌、效顰的現(xiàn)象,甚至“似打人為事”,表示了強烈的不滿和憂慮。
????袾宏把佛說種種法門比喻為各種兵器,認為仁義之師在討賊時,只要能戰(zhàn)敗敵人,就算達到目的了,至于使用什么兵器,即隨人選用不必計較。同樣,學(xué)道之人,只要能夠破滅惑障,就等于獲得勝利了,至于采用什么法門,也隨人選用,不可相互非難?!独銍澜?jīng)》云:“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決不能“參禪者譏念佛為著相,勵行者呵修定為落空。”《種種法門》
????袾宏強調(diào)“看經(jīng)須是周遍廣博,方得融貫不致偏執(zhí)”《廣覽》,佛經(jīng)中常常有互相矛盾或不一致的說法,這是佛陀為了更有效地教化眾生,隨眾生得度的時節(jié)因緣,并根據(jù)眾生的不同根器資質(zhì)而說的各種方便教法。如果以佛陀此時的說法去否定彼時的說法,那就難免偏執(zhí)?!凹偈怪灰娎銍?,見勢至不入圓通,而不廣覽稱贊凈土諸經(jīng),便謂念佛法門不足尚矣。只見達摩對梁帝語,見功德不在作福,而不廣覽六度萬行諸經(jīng),便謂有為福德,皆可廢矣。反而觀之,執(zhí)凈土非禪宗,執(zhí)有為非無為,亦復(fù)如是”?!稄V覽》學(xué)佛的人如果偏執(zhí)一經(jīng)的義理而謗斥他宗,必將誤人慧命。
????禪宗在始創(chuàng)時,是排斥凈土信仰的,據(jù)敦煌本《六祖壇經(jīng)》載,六祖慧能曾說:“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佛即眾生;自性悟,眾生即佛?!痹诨蓐勘尽⑵踽员?、宗寶本《六祖壇經(jīng)》中,慧能這些話變得更尖銳,更有批判性,如說:“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凈土,愿東愿西,悟人在處一般?!庇腥藫?jù)此錯誤地以禪斥凈,或認為禪凈“不許互相兼帶”《廣覽》。袾宏認為:《壇經(jīng)》是針對上等根器的人說的,無智的人看了,容易產(chǎn)生偏執(zhí)。所以他說:“予嘗謂六祖壇經(jīng)不可使無慧人觀之,正慮其執(zhí)此而廢彼也。”袾宏指出:禪凈是一致的,“參禪不礙念佛,念佛不礙參禪”《念佛不礙參禪》。他在《往生集》卷三中列舉了大量禪凈雙修,而以凈土為指歸的高僧大德:百丈懷海禪師“化送亡僧,悉歸凈土”;黃龍悟新禪師“切意凈業(yè),有《勸念佛文》行也”;真歇清了禪師“專意凈土,有《凈土說》普勸四眾”;慈受懷深禪師“專心念佛,謂修行捷徑無越凈邦”;中峰明本禪師,“有《懷凈土詩》百篇,盛行于世”,唐代白居易居士“發(fā)愿以偈贊曰:極樂世界清凈土,無諸惡道及眾苦,愿如我身老病者,同生無量壽佛所“;宋代蘇東坡居士”南遷日,畫彌陀像一軸,行且佩帶,人問之,答曰:此軾生西方公據(jù)也“;如此等等,舉不勝舉。為什么這么多修禪者要兼修凈土,以凈土為指歸呢?袾宏回答說:“參禪雖得個悟處,倘未能如諸佛住常寂光,又未能如阿羅漢不受后有,則盡此報身,必有生處。與其生人世而親近明師,孰若生蓮花而親近彌陀之為勝乎?”結(jié)論是“念佛惟不礙參禪,實有益于參禪也?!保ā锻罚?br/>????五、 積極推動居士佛教健康發(fā)展
????明末,居士佛教的發(fā)展,直接得益于明末傳燈、袾宏、智旭、真可、德清等名僧,他們?nèi)趨R各宗,以凈土為歸趣,撰寫了許多著作,有意識地努力在士大夫階層和民眾中用一種易于接受和理解的方式宣傳凈土信仰。其中,袾宏的影響尤為深廣,袾宏的《放生文》,通過歷史記載、稗官傳聞、同代人的報告和個人經(jīng)驗等許多栩栩如生的實例,說明信善行必有善報,這類逸聞、奇跡神怪故事比較玄旨辯論更能打動人的心弦,更有說服力。袾宏等人還廣交朋友,耐心地回答信眾提出的各種疑問。袾宏、智旭等人的著述中有許多是屬于《示某某》,即回答某人提出的問題。因此,在他們周圍聚集了一大批居士徒眾。清代著名居士彭紹升(卒于公元1796年)所編《居士傳》是現(xiàn)存的三種到當(dāng)時為止的居士傳記中內(nèi)容最豐富的一種(另兩書為:朱時恩《居士分燈錄》,刊于公元1632年;陶明潛《先覺集》刊于公元1672年)。袾宏弟子有20人的傳記見于此書。同時,在《云棲法匯》的《遺稿》部分載有袾宏給其弟子的復(fù)信二百余封,絕大部分連同弟子的原函一并收載,通訊者約一百人,足以說明袾宏弟子數(shù)量之多,誨人之耐心。從這些通信可以看到,袾宏弟子們的信主要是詢問如何進行宗教修行,希望袾宏介紹最有效的方法。袾宏大都介紹念佛法門,有時也討論禪凈關(guān)系問題?;卮鸬茏觽冊谛扌兄杏龅降睦щy和困惑。
????與袾宏通信的弟子中許多人屬于上層社會人士,《居士傳》所載袾宏的20名弟子中,9人為進士,其中嚴敏卿、陶望齡2人官居要職(嚴、陶2人之傳分別見193、216卷),與袾宏通信的百余人中,四分之一有正二品到從七品官階,多任郡伯、邑令、中丞、大理丞、翰林院編修等職,這都是中級官吏,多數(shù)是文官,少數(shù)是武官。袾宏的居士弟子中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有法號,這些法號都是完成三皈依,受了初戒之后由袾宏授予的。事實上,袾宏的居士信徒遠不止這些,袾宏等人在下層民眾中還有許多信徒,袾宏提倡戒殺和放生,提倡社會道德準則并身體力行,組織“上方善會”,會員每月月終前一日在上方寺聚會一次,集會時由一位僧人敲木魚,會員們光誦一卷戒律經(jīng),然后念阿彌陀佛五百或一千遍,每人獻銀五分,買蔬菜果品供養(yǎng)如來,鼓勵會員捐資購贖被捕動物放生,也可攜帶魚、鳥到寺中放生,集會時還討論經(jīng)論中的疑難問題。交流修持的體會(《上方善會約》),這種結(jié)社形式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袾宏的弟子也仿效之。
????例如,陶望齡于萬歷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夏天和會稽(今紹興)南鄉(xiāng)的友人也成立了一個社,社錄音端刊有袾宏的《放生文》;另一位白衣門徒虞淳熙也組織了一個社,名“勝蓮社會”,集會地點在西湖。這些凈土?xí)绯3J怯缮贁?shù)幾位思想相近的朋友為了相互鼓勵和切磋而發(fā)起的,而后影響擴大,吸引了許多旁人。明末時期,民間結(jié)社是很普遍的,其中特別流行的是凈土?xí)纾话惴Q為蓮社。
????蓮社由晉慧遠大師始創(chuàng)于廬山東林寺,至北宋時,凈土念佛結(jié)社盛行。元、明時代,凈土?xí)绯1灰恍┎环ǚ肿铀?,他們夜聚明散,集眾滋事,甚至武裝反對朝廷。所以,袾宏大師特撰寫《蓮社》一文,告誡僧俗男女結(jié)社要謹慎從事,要辯清真?zhèn)?,識別邪正,不可盲從。他指出:“世有無賴惡輩,假仗佛名甚而聚眾,至謀為不軌。然彼所假,皆云釋迎佛衰,彌勒佛當(dāng)治世,非廬山遠師蓮社也。”慧遠大師在廬山結(jié)蓮社,“勸人舍娑婆而求凈土,其教以金銀為染心之穢物?!圃该撊耸蓝摼派彙?,而那些假彌勒之名所組織的白蓮教之類的所謂蓮社,卻專以金銀爵祿女色衣食田宅引誘諸愚民,以售其奸??梢?,真正的凈土蓮社與白蓮教之類的所謂蓮社“兩者冰炭相反,不可不辨也?!币虼耍N宏一向主張蓮社“宜少不宜多”。他曾撰“在家真實修行文”勸世。“其大意謂凡實修者,不必成群作會,家有靜室,閉門念佛可也,不必供奉邪師;家有父母,孝順念佛可也,不必外馳聽講;家有經(jīng)書,依教念佛可也,不必惟施空門;家有貧難,宗戚鄰里知識,周急念佛可也?!痹凇督Y(jié)社會》一文,袾宏不僅主張蓮社宜少不宜多,而且主張“放生社,亦宜少不宜多”,加入放生社與否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誠心慈救生靈,各人在平時都要隨目所見,隨力所能,買而放之,待到季終或年終,道友們集聚在一起,統(tǒng)計各人所放的數(shù)量,以考各人的德行,各以善業(yè)互相勉勵,片時而散,既不浪費齋供,也不耽誤光陰。
摘自《甘露》